“瑞幸事件”余波正在波及更多中概股。
近日，爱奇艺在其发布二季度财报时确认，该公司正在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调查，要求提供2018年1月份以来的财务记录，并提供空头Wolfpack Research所提及的财务内容。爱奇艺在稍后的回应中补充称，公司也主动聘请专业顾问进行内部独立审查。相信调查的结果将再次向所有投资者展示爱奇艺的稳健和担当。
受此影响，8月14日爱奇艺股价创下3月以来最大盘中跌幅，其大股东百度跌7%。8月18日爱奇艺股价微跌0.73%，收报每股美国存托凭证19.13美元。
对此，New Street的分析师Jin Yoon将爱奇艺评级从买入下调至中性，目标价从25美元下调至20美元，并预测“在不确定因素消除前，该股不会上涨，SEC的调查可能会消除任何与潜在收购有关的积极可能性”。杰富瑞的分析师Thomas Chong维持对爱奇艺的看涨评级，称“短期的不利因素不会改变长线前景”。
此前，Wolfpack Research做空报告称，爱奇艺将其2019年收入增加了约8亿元至13亿元，并高估了用户数约42％至60％。针对该看空报告，多位二级市场分析师对新京报贝壳财经称，此次Wolfpack Research的报告在指责爱奇艺运营数据、购剧成本等方面存在不完美的地方，但是其指责的联合会员的收入、成本的计算方式等问题也不乏可圈可点之处，尤其选择的时间节点比较巧妙。
爱奇艺CFO：主动披露被调查说明管理层对内部调查结果有信心
爱奇艺被调查始于今年4月的中概股被做空潮，除爱奇艺外，跟谁学、好未来等均不同程度遭遇“黑天鹅”事件。
时间拨回到4月7日，爱奇艺因遭Wolfpack Research质疑用户量和营收，盘中一度跌超11%，此后爱奇艺逆势上涨，收盘时上涨3.22%至每股美国存托凭证17.30美元。
4月8日，针对遭遇Wolfpack Research看空。爱奇艺回应称，“关于今日第三方机构发表质疑爱奇艺的报告，其引用数据与结论严重失实，与实际情况不符，作为一个负责任的上市公司，我们披露的所有财务和运营数据均是真实的，符合SEC要求，我们对于所有不实指控，坚决否认。”爱奇艺否认质疑后，其股价基本保持稳定。
一位曾在对冲基金中工作的人士告诉贝壳财经，做空一家公司的股票，通常是由于财务造假、基本面恶化和估值明显过高等三种原因。财务造假对一家公司打击最大，基本面恶化次之，而估值可能长期维持高位，因此影响相对更小。而爱奇艺属于最后一种，因此对股价影响较小。
四个月过去了，正当大多数人逐渐淡忘了此次做空后，爱奇艺在其二季度财报中确认了该公司正在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调查，要求提供2018年1月份以来的财务记录，并提供空头Wolfpack Research所提及的财务内容。
此前，贝壳财经曾独家报道，SEC在浑水发布做空瑞幸咖啡的报告后（2月下旬），开始对瑞幸咖啡展开非正式的调查，包括电话或文件信息的调查。但这种调查由于没有执行力，通常由公司自愿配合。瑞幸咖啡则是在4月初自报财务造假的，这中间间隔了一个多月时间。
在爱奇艺二季度财报分析师会上，也有分析师问及了被调查的时间和内容，以及可能的结果。对此，爱奇艺首席财务官王晓东回应称，“在空头的报告发布几周后，我们收到了WolfPack Research和SEC询问。这些询问都是在保密基础上进行的。但我们选择在这时候主动公布这些信息，是因为我们希望对所有投资者保持透明。”
王晓东还称，爱奇艺内部的独立调查也已经进行了4个月，目前尚不清楚调查结果。“我们主动披露调查正说明公司管理层对这次内部调查的结果十分有信心。我们相信，基于严格的内部控制流程，过去十年来我们建立的公司治理以及内部的企业文化，调查的结果将会对公司有利。”
“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创造，而不是打击破坏。我相信，爱奇艺会团结一致再创新高，我们会向投资者证明公司的品质以及管理层的潜力。”王晓东补充道。
虽然遭遇做空，但爱奇艺在业务层面仍被力挺。
曾和爱奇艺、腾讯视频合作过“盗墓笔记”系列作品的影视公司高管对贝壳财经表示，“做空报告是金融领域的问题，大部分影视行业从业者并不了解具体细节，但作为内容供应商，这（做空报告）绝不会影响到我们与爱奇艺的合作。”
另外一位影视公司高管也向贝壳财经表示，爱奇艺被做空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合作。针对做空报告中提及爱奇艺版权交易收入明显高于市场平均水平问题，上述高管称，爱奇艺自制、采购的大多数剧集是热门IP（知识产权），因此会有相应的溢价产生。同时，各个平台为了让全年都有热门剧集播出，也会付出较高的交换成本。
被SEC盯上缘起被做空，专家详解Wolfpack Research对爱奇艺的做空报告
据了解，Wolfpack Research是一家全球金融研究和尽职调查公司，致力于通过确保金融生态系统的平衡来保护投资者。此前Wolfpack Research公司曾于2019年12月10日发布过做空趣头条的报告，指控其存在欺诈行为。
Wolfpack Research称爱奇艺在2018年上市之前就存在造假行为，且上市后持续造假。通过尽职调查预计爱奇艺虚增了2019年营收达80亿元至130亿元，占财报营收的27%至44%，并且该公司虚增了约42%至60%的用户数量。此外，做空机构浑水表示它帮助了Wolfpack Research调查爱奇艺。
针对Wolfpack Research的看空报告，多位二级市场分析师称，此次Wolfpack Research的报告在指责爱奇艺运营数据、购剧成本等方面存在不完美的地方，但是其指责的联合会员的收入、成本的计算方式等问题也不乏可圈可点之处，尤其选择的时间节点比较巧妙。
“这次做空报告不如瑞幸的那么扎实，大多是会计方面的问题，可能对爱奇艺也难以造成实质性伤害。”其中一位分析师表示。
Wolfpack Research的报告称，在获得爱奇艺所有VIE和WFOE的中国信用报告后发现，爱奇艺向SEC报告的递延收入在2015年、2016年和2017年分别增长了261.7％、165.5％和86.2％，这些IPO前高估本质上导致爱奇艺的IPO后收入继续被高估。
对此，一位受访的分析师对贝壳财经记者表示，国内互联网企业的后台数据，只有本公司明确知悉，第三方数据多数为爬虫抓取或者模型估计，并不能算作决定性的证据。
Wolfpack Research为了佐证做空报告的真实性，称其在2019年10月至11月期间，对爱奇艺的中国目标人群中的1563人进行了亲自调查，发现约31.9％的爱奇艺用户通过其与JD.com或Xiaomi等爱奇艺合作伙伴的联合会员身份，访问VIP内容电视，而爱奇艺按毛额计入双重会员资格，这意味着它将记录全部收入并将其合作伙伴的份额计算为费用。
对此，上述分析师告诉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报告中提到的1500余位受访者的样本量，也相对较少，对统计学的估算意义不足。但是对于联合会员的计算方式，上述分析师认为，这可能确实是爱奇艺财报需要注意的问题。因为通常而言行业中会将联合会员的收入直接计算为收入减去成本的净值，而爱奇艺的处理方式是先计算总收入，同时再减去一部分渠道成本，这相应导致爱奇艺的收入和成本同时扩大。对于盈利的公司而言，上述两种会计方式都无可厚非，但对于尚未盈利的爱奇艺而言，这种方式会扩大其收入，可能导致市场对其市值进行错误的判断。
高级会计师田刚将这种联合会员的收入计算方式与国内旅行社的代收计算方式进行类比，他认为无论采取全额计算法还是净额计算法都是可以的，但爱奇艺必须在财报中进行详细说明，以免影响投资者对其增长趋势和估值的判断。
此外，Wolfpack Research认为爱奇艺是一家成熟的公司，成立10年也已经连续亏损10年，与增长不同，爱奇艺的亏损正在迅速加速。2019年，爱奇艺亏损了103亿元，比2018年增加了12亿元。与此同时，2019年第四季度的付费用户增长仅为0.7％的历史最低水平，爱奇艺的广告收入在2019年下降了15％，但毛利率仍然为负。
8月14日，爱奇艺公布了截至2020年6月30日的二季度未经审计的财务报告。财报数据显示，截至6月30日的三个月，爱奇艺总收入为74亿元（人民币，下同），比2019年同期增长4％；营业亏损原为13亿元 ，营业亏损率为17％，而去年同期的营业亏损率为26％，相对收窄；总订阅会员人数为1.05亿，其中99.4％是付费订阅会员，同比增长4％。
中国公司再被SEC调查影响几何？
事实上，在2010年前后，以中国高速频道、东南融通、古杉能源、陕西宝润等为代表的近50家中概股公司，就因为财务造假、会计瑕疵等遭到集体做空，大多数被停牌或退市。
这一系列事件给当时的中国公司带来巨大的信任危机，以至于通过反向并购美股上市公司，借壳上市的大门对中国公司彻底关闭，中国公司登陆美股市场仅剩审核更为严格、花费更加高昂的直接IPO。背后的原因是，有数据表明上述财务造假潮中，反向并购上市的公司占比更多。此后，中国公司在美上市数量大幅减少，即使成功上市，市值也会被严重低估，并最终导致不少中国公司私有化回国。后经历多年强劲业绩增长和信任重建，中概股才再度赢得美国资本市场的信任。
美国加强针对中国公司审查的声音也甚嚣尘上。早在2019年6月，美国共和党参议员卢比奥就曾提出《公平法案》，要求在美国上市的公司接受PCAOB审计和管辖（或经过三年缓冲期从美股退市），其目标直指中概股。而最近，美国总统特朗普也再次在公开场合提到让中概股企业接受美国的会计底稿审查。
一位中概股高管对贝壳财经记者表示：“美国如果一定要让中概股公司提交会计底稿，我们可能会提供，因为公司确实不存在造假可能，但还要考虑国内有关部门的规定。”但在一些行业人士看来，会计底稿内容非常详尽，涉及国内各行各业的信息，可能有能源储量，矿藏位置，即使是互联网企业，也包含用户的行为特征等。
“目前中国公司赴美上市基本都已经暂停了进程，但未来项目重启后，资本市场的监管机构会有更严格的审查。”邬必伟在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称。
新鼎资本董事总经理马正飞告诉贝壳财经记者，此次信任危机会直接导致美国监管部门对中概股企业和拟上市公司从严审核，中企赴美上市的难度和成本都将加大。此外，机构投资者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中国的企业，企业募集资金方面将会受到一定影响。而更为长远的影响是，中企在搭建VIE架构赴美上市的过程中，国外机构给出的约束性条款会更多，也会更严格。马正飞还认为，此次中概股的信任危机将会引来新一轮的股指回调。
身在做空疑云中的跟谁学创始人陈向东则表达了与之相反的观点，“中概股当中大多数还是好的，在投资人当中赢得了信任，投资人还是赚了很多钱，所以不认为会有崩塌性的危机。”
一位证券分析师则认为，“中概股只要自身业务过硬影响就不大，中概股历史上特别是金融危机后一段时间曾出现问题，仍有不少公司持续赴美上市。”该分析师对贝壳财经记者称。
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 白金蕾 张妍頔 编辑 徐超 岳彩周 校对 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