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ESM论坛,作者为山东皇明集团董事长黄鸣
——上帝让你受难,是为让你重生
网友问:黄总,我们印象中的企业家都是西装革履,而见到您时,觉得太没有企业家的样子了——一身绿色的工作服,米黄色的裤子起了皱折,脚下穿着帆布鞋似乎也历史悠久了。您的这种装束是您内心一种返归自然的表象反映,还是区别于企业家的另类区隔?
黄鸣回复:
作为太阳能环保事业的实践者、倡导者和播种者,绿色工装时时提醒我“为了子孙的蓝天白云,做对全球微排最有贡献企业”的使命任重而道远,我辈须秉承拓荒牛精神不懈去奋斗。而作为外界朋友关心的形象,既无心“表象反映”也无意“另类区隔”,只是受六舅公影响,内心有一份对事业的执著和人生的淡定罢了。其中不仅是外在的衣装形象,更重要的是内在的心理认知,那位曾经是资本家的六舅公后期在**期间居然扫厕所的淡定,给儿时的我着实上了一堂人生大课,且影响我的一生。
算起来我的六舅公是“富二代”,我妈妈的外公很早的时候就在无锡、上海开纱场,是解放前的“民企老板”。后期家族事业逐步发展,期间虽然受二三十年代经济危机和战争的冲击几起几伏,但也留下了不少家产,其中在上海徐家汇的纱厂由我最崇拜的六舅公管理着。六舅公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笔挺的中山装,大气从容,很符合我们脑海中商界精英的形象;又因他戴着眼镜,颇有学者风度,是很有威严且很注重自己形象的商界中人。
那时只要六舅公回来(我住姥姥家,姥姥住她娘家,我是在一个大家庭里长大的),我就缠着要他讲故事:我们家是怎么从无锡乡下做生意做到城里的?之后又是怎么做到大上海的?他说第一是勤劳诚信,公买公卖,童叟无欺;第二保护自己(那时候民族资本家生存在夹缝中,不得不这样)。后来我创业后也看了很多管理的书,学了不少经营理念,但觉得万变不离其宗,根上的东西还是六舅公说的那几句话。
但六舅公对我影响最大的并不是经营上的“传道”,而是他落难后对待人生的态度。
解放后,六舅公的纱厂进行公私合营,他当资方厂长;到了文革时期,他成为黑五类打入牛棚,被勒令扫厕所。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我和小舅舅去上海探望他,事先没跟他打招呼直接就到了他厂里,结果碰见他戴着口罩,拿着长扫帚在扫厕所。他一看到我们两个晚辈,稍微楞了一下,但仅仅是一瞬间就平静地对我们说:你们来了啊,等会,我先扫完这些。然后他就加快速度把剩下的扫完,倒了垃圾,放好了簸箕扫帚,关上门,揭下口罩,然后静静地、非常平和地跟我们说话。
现在想想六舅公,无论是穿戴、礼仪还是举止、风度都是极优雅极讲究的一个人,在他当老板的地方被不期而至的两个晚辈碰见,由厂长沦为扫厕所的清洁工(而且那时的厕所可不像现在五星级酒店的厕所那么干净那么卫生,是蹲坑的那种,味道还是很大的),这种巨大的人生落差会让多少人尴尬不已或难以接受?但他却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一如既往地平和淡定,一如既往地把厕所当成修道场,照样做得一丝不苟,并且对我们他丝毫没有遮掩,当时给我的刺激和心痛的感觉,让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一个人能做到这样举重若轻,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无比的崇敬——我以后要是哪天落了难,能有他这样的胸襟吗?
六舅公的举动不是偶然,回想起我的姥姥(他的大姐)守寡后回住在娘家,六舅公对我姥姥嘘寒问暖呵护有加,甚至对孙辈们的疼爱,都体现了他的胸怀宽厚,是他人性的淳厚和大爱支撑了他的真实和可信,也奠定了他对人生的从容和淡定。
从那以后,一切在我心里都豁然开朗。我把生命中发生的种种都当作人生的考验,难得的经历,珍贵的礼物,无论是苦还是累,只要诚心诚意付出了,就无怨无悔承受各种结果!以至于觉得如果某件事太容易做成了,便觉得那是罪孽!我很感恩我生命的所有经历,悲欢得失好像没有一样是多余的,哪怕后期成为黑五类,哪怕受侮辱、受排挤,哪怕挨揍受伤……真的就像普希金诗句描述的那样: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忧伤,不要着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儿永远向着未来,
现在却常是忧郁;
一切都是瞬息,
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
就会成为亲切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