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秦岭、淮河以南籍朋友聚餐时会发现一个现象:他们无论吃了多少菜,无论吃了多少面食,最后都必须“来碗饭”。
在北方人的语境中,馒头、饺子、包子、面条包括各种菜肴,都属于“吃饭”的范畴,但南方人不然,他们口中的“饭”只有一种,那就是大米饭,对他们而言,吃了再多的菜或者面食那不叫吃饭,只有来碗白米饭才叫吃饭,只有一碗白米饭下肚了,这顿饭才算完成。
据预测:2017/2018年度,全球大米产量将达到创纪录的4.915亿吨。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水稻生产国和消费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大米净进口国;印度是世界上水稻种植面积最大的国家,泰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大米净出口国。
作为全世界一半人口主要食物的水稻,原产地是中国。水稻,是我们的先民为人类文明和生存发展所作出的巨大贡献之一。
史书记载:大禹(姓姒,名文命,夏后氏首领,黄帝的玄孙,颛顼的孙子)时期曾广泛水稻,《史记》“夏本纪”记载:(大禹)令益予众庶稻,可种卑湿。命后稷予众庶难得之食。食少,调有余相给,以均诸侯。
意思是说大禹命令伯益(姓偃,皋陶之子,赵姓、嬴姓的祖先)给大家分发水稻种子,种在水田里,还命令后稷(周朝王室的先人)给大家分发食物。他还下令有多余稻米的地方,分给那些少的地方。
关于水稻在中国的具体起源地,曾经众说纷纭。
位于浙江余姚的河姆渡遗址在1987年的发掘中,出土了大量稻壳,据说总量达到一顿之多。在已经碳化的稻壳中可以看到稻米,分析的结果确认这是七千年前的稻米,因此河姆渡曾经被认为是中国稻作之源。
水稻的栽培,使上古中国社会上曾出现了大量余粮,随之而来的是贫富差别的出现,文明的发展也随之进入崭新阶段,与黄河流域的小麦文明一样,长江流域的稻作文明同样是中华民族发展的一条主线。
几乎与河姆渡遗址发掘的同一时间段,在湖南澧阳平原(洞庭湖西北岸澧水中下游地区)发现了世界上最早的水稻田、最早的稻作农业灌溉系统,包括众多稻作文化遗址,将中国稻作历史又提前了2000年。
在湖南彭头山文化遗址,发现大量掺杂在陶片里的距今9000年的稻壳,在八十垱遗址发现了距今8000多年的近万粒炭化水稻,在城头山遗址发现了距今约6000多年的古稻田,在距今4000多年的鸡叫城遗址,则发现了堆积如山的炭化谷糠和非常好的灌溉系统等等不一而足。这些考古成果,无论从年代还是文化谱系上都非常清晰、连续,因此也有不少专家认为澧阳平原才是稻作文化的起源。
大米和面粉一样都是优质植物蛋白质,也是营养佳品。大米中含赖氨酸较高的碱溶性谷蛋白占到80%,赖氨酸含量明显高于其它谷物,并且氨基酸组成配比合理,比较接近世界卫生组织认定的蛋白质氨基酸最佳配比模式。
大米具有很好的养生作用,大米煮粥具有补脾、和胃、清肺功效;用大米熬制的汤汁有益气、养阴、润燥的功能,特别有助于于婴儿的发育和健康,能刺激胃液的分泌,有助于消化,并对脂肪的吸收有促进作用。
大米也是一味中药材,中国传统中医学理论认为:大米性味甘平,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益精强志、和五脏、通血脉、聪耳明目、止烦、止渴、止泻等多重功效,多食用大米能令“强身好颜色”。
水稻离不开水,固然很适宜在中国南方低洼、富水地区的种植。但在东汉以前,水稻的生产与小麦生产相比还完全不在一个数量级,因为那时黄河流域人口更多,对粮食的需求自然非常巨大。
按照当时黄河流域人们的看法,南方的土地不适宜种植小麦,因此《禹贡》(《尚书》中的一篇)就以是否适合小麦的种植为标准而将南方的土地排在最末等,现在看来颇有意思。
从西汉末年平帝元始二年(公元2年)的人口统计看,华北大平原及关中是当时人口最密的地方,江南、华南地区人口稀少,如豫州(今河南东部、安徽北部)的面积大约只占疆域的约2%,人口有755万多人,占当时全国总人口13%以上,共置县108个;而豫章郡(今江西全省)面积比豫州大一倍,却只有区区35万多人,置18个县。
可见那个时期,尽管水稻早已是南方的主要作物,但是由于当地人口数量相对黄河流域来说并不大,所以水稻的总产量也不算很高。
东汉末年三国时期,连年战争使黄河流域社会经济遭受到巨大破坏,中原人大量南迁至长江流域;西晋“永嘉之乱”乃至覆灭后,北方战祸频仍,更多中原人向南迁移,先进的农耕生产技术也随之带到南方,南方的水稻产量迅速以几何级数上升。
中华民族从来不是一个“独占”、“独享”的民族,相反,是一个具有高度开放、包容度且愿意分享、乐于助人的族群,水稻的对外传播便是一例。
商朝(约公元前1600年—约公元前1046年)灭亡后,周人统一了中原。与比干、微子并称为“殷末三贤”的箕子,虽贵为末代商王纣王的叔父,但眼看着谏言屡屡不被采纳、国族危在旦夕的情势,于是带领一批东夷人从中原北上,一部分与生活在今内蒙古赤峰地区的东夷人后裔秽貊人汇合,大部分则跟随箕子继续向东,跨过鸭绿江来到朝鲜半岛。
那时的朝鲜半岛正处在考古学意义上的新石器时代,人烟稀少、文化落后,箕子从中原带去了先进的社会制度、文化风物,建立了半岛史上第一个集权制、世袭制政权,即“箕子朝鲜”国,并且得到了周武王的册封。
箕子首次为半岛建立了成文法的法度——《乐浪朝鲜民犯禁八条》:相杀以当时偿杀;相伤以谷偿;相盗者男没入为其家奴,女子为婢,欲自赎者,人五十万。
箕子在朝鲜半岛推广了商朝标准的农田基本形式,被称作“箕田”。据朝鲜学者韩百谦(1552年—1615年,朝鲜王朝中期著名学者)所著的《箕田考》记载:箕田方正有规则,与中国商朝甲骨文中的“田”字相吻合;每田分4个区,每区有田70亩,与中国“殷人七十而助”的计量文献记载相一致。近现代平壤郊区依然有箕田的存在绝非偶然,当是数千年前受商朝耕作制度影响的结果。
箕子根据半岛的土壤、水文、气候等特点,带去了水稻种子,因为山地、丘陵较多,昼夜温差较大,水稻相比其他农作物而言,只要满足水的供应,便易于种植和维护。尤其重要的是水稻的单位面积产量相对很高,契合满足半岛罕有大面积平原、大片可耕地较少的特点,可以满足地狭人多的生存需要。
与中国一衣带水、隔海相望的邻国日本,与中国、朝鲜一样,也属当今世界上水稻大国之一,他们培育的“秋田小町”是大米中的优质品种。曾经在日本学界,认为该国的水稻是从中国经朝鲜半岛传播过去的,理由是今天日本绝大部分的水稻品种与半岛的一致。
然而2001年,一则貌似不起眼的消息却引起了很大轰动:日本大阪府和泉市教育委员会公开宣布,受其委托,静冈大学农学系植物遗传学副教授佐藤洋一郎等人,通过对和泉地方池上曾根等两处弥生时代(约公元前300年—约300年)遗址发掘出的稻米进行DNA检测后,发现其特定染色体的氯基排列有8种形式,其中一种是朝鲜半岛的稻米所没有的,而这种水稻今天在日本和中国大陆仍然被广泛栽培,这就充分证明,早在2200至2300年前就有中国人来到日本,并且带来了水稻的种子。
不晚于秦代,水稻已经传播到菲律宾。
南北朝时期的五世纪,水稻从中国经伊朗传到西亚,然后经非洲传到欧洲;十五—十七世纪地理大发现(也称新大陆发现)时代,水稻再由欧洲、非洲传到美洲,从而成为全世界普遍耕作的谷物之一。
印尼被称作“千岛之国”,水力资源丰富,但连片可耕地相对不多,气候、湿度等非常适合水稻生产。据说南宋末年,不堪蒙元灭国之辱的汉人便漂洋过海来到印尼定居,带来了水稻种子,也有说在明代郑和下西洋(1405年—1433年)时由中国传入,无论怎样,水稻从中国传入印尼的历史也在500年以上。
作为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地区,华人很早就因为各种原因来到东南亚定居,那时候这个地方没有统一的政权,更谈不上统一的国家。
华人不仅给东南亚地区引入水稻,手把手教会当地人种植,还带来了豆腐等许多中国特有食品的制作工艺,极大促进了当地经济社会的发展。今天的印尼、马来西亚口语中的很多借词,都来自中国福建话、广东话或者客家话。
大体上,根据粘性、性状等,大米又被分为粳米、籼米、糯米三种,其中,粳米主要在北方生产,生长期较长;籼米主要在南方生产,生长期较短。
糯米是一种粘性很大的大米,俗称粘米,北方多叫做“江米”,意指其主要产自江淮、江浙地区,南方则依其特点直呼为“糯米”,即软糯的米。糯米富含B族维生素,是一种养生佳品,也非常适合制作多种美食,如著名的八宝饭、糯米藕、糯米粑粑、糯米糍粑、糯米山药等等,不过与其他大米品种不同的是,糯米不易消化,因此不宜长期、大量进食。
一碗热腾腾、香气扑鼻的大米饭,承载着一代代先民们披荆斩棘、精心培育的心血与汗水,珍惜粮食、品味美食,让我们的生活更有趣更美好。
当然,我们还应该记住一个名字:袁隆平,他被誉为:“世界杂交水稻之父”。